冬天的好

2021-12-14 15:17:16

大约很少有人爱冬天。

说到冬天,出口就是寒风凛凛,大地凝霜,在古诗里,连禽鸟都说成寒鸦寒鸥的,好像一年四季,惟冬天最不待见生命,生命也不待见冬天。在文学作品里,冬天如同黑夜一般,在描写语言中,冬天属于晦暗之词,仿佛和低迷、衰败、沉降……这些意象有关。

而我却不以为然,在我的感官意识里,冬天也有许多的好。我从小生长在农村,父母都是农民,后来工作也长期在乡镇,与土地、农民,有着割舍不开的血肉关系,对农事和农村十分熟悉、无比亲切。冬天里,农民的田地,除了一部分种上冬小麦和油菜,还有一部分地冬闲着,耕作出来,来年有大用场:种玉米、高粱和大豆或搞其他经济作物。古谚说:寒露到立冬,翻地冻死虫。冬天在上冻之前把地翻耕出来,一是把病虫害冻死,二是翻出来的土坷垃,经过一个冬天的霜冻,土冻了,来年春上,再一翻耕,一打耙,真正成了海绵地了。

冬天的大地上简直是个大冷库:你买的东西尤其是吃的东西,短时间里不用担心霉变;存的粮食不会生虫;新装修的房屋,一个冬天过去,还是光鲜亮丽。冬天在山里面走,不用担心被蛇咬,这些东西一到冬天都钻进洞穴蛰伏起来了。别以为冬天的色彩单调,你到山里面去看看,越是峭岩上越是生长着常青树。冬天的山里也是有花的,野梅花、野枇杷花,时不时地天空再撒下晶晶莹莹的雪花。冬天,我喜欢一个人在野外走。我同这些正享受着清寒的植物们,正蛰伏在洞穴中的动物们,有了一定的默契,我们都是寰宇之下、大地之上的生灵。

在秦岭山中,家家户户把杀年猪都放在冬月。冬天成了喜庆的日子。农家里杀的年猪从来不用饲料,全用粮食和山里的青草,从头一年要喂到第二年,让猪慢慢地长。到了冬月天,主家要请来几个壮实劳力,把猪从圈里拉出来,按在杀凳上,只是一刀猪便毙命。然后用一个大木桶,木桶里兑上适度的开水,把猪放进去,猪在木桶里经杀猪匠几个来回晃荡,猪就赤条条的白了。猪有多大,木桶就有多大。主家请的杀猪匠手艺都很过硬:杀猪不能来第二刀,主家很忌讳;烫猪的水兑得合适,这些都是经验和技术;若是哪个杀猪匠来了第二刀,第二年自然就退役了。杀了年猪,互相请着吃“刨膛”,今天这家明天那家。近年来,有的乡镇还办起了“刨膛节”,外来客,只需要交二十元钱,便能吃上丰盛的美味。“刨膛节”上,农民借机可推销农产品,真是一举几得。农民们把剩下的猪肉用盐腌了,搁火头上熏,熏出来的肉叫腊肉。腊肉能存放一到两年。鼎锅里炖腊肉,是秦岭山中的一道美食。

冬天里农村酒席也多。嫁女娶媳,一般都放在冬天。山山洼洼,随处可见红瓦白墙的门前搭着彩棚,彩棚下黑压压的人头攒动,歌舞声声,在山谷里回荡。我包联的脱贫户猴娃也在彩棚下赶酒席。他打工刚回来,穿了一件时尚的新羽绒服,脸上美美得喜。他家原在一个离镇三十公里的偏僻高山村落里,因为要照顾家里面三个老人,无法出去打工。四十了,还是光棍一条。近几年政府把他列为移民搬迁户,在集镇边的安置点上给他分了一套房。前不久也是在酒席上,他看上了一位脸白身体健壮的少妇,一打听,是一个寡妇。他跑来给我说。我说,这几年你在外面也淘练得有嘴有舌的,把脸皮放厚点……这不,我再次见到他的时候,他已经把她带在身边了。

(记者:袁桂生)

(图片来源于网络)

责任编辑:阮雪梅